非神
冷心冷肺x½占星相士
掺点玄幻的原味母女故事,本人不写景就会死,所以视角不伦不类。
注:玄学内容均为胡编乱造,he,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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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的托盘落到了地上。
宫女惊慌于药汤落在我身上喧腾出的滚烫水汽,我却只听见病榻下的司天监高柬的话语。
“王皇后急症之因,小臣夜观天象,推衍出了缘由!中宫月行本畅通无阻二曜缀后,然而右一却偏离航道直冲蟾宫而来!是以皇后之病众太医等皆无力回天……”
“神谙绝不可有事!”
皇位上的人天音威严,此刻我只觉得厌倦,皇后苍白的面颊朝向塌外,我只知道她是我不可不亲、不可不爱、不可不以命相护的人,她是予我尾孤鱼栖身的温情池水,她那么好的人突如其来的病倒了——
“朕绝不要她有性命之虞!不论你有什么法子,即是什么星宿冲撞了她,就要它赶紧回到它的位置上!”
“陛下……!这星宿运行失常,南方朱雀有三星被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当时洪潮涌起干旱连年,……民不聊生,这……”
“朕这个皇帝竟还使唤不动你这个司天监了!不论是何法,黎民上苍朕要保全,朕的王皇后也绝不能有事!”
我跪伏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有眼泪下落,张司天已经一下憷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小臣泄漏天机,已是有违师门重规,当死边野!若非陛下执意要太医院上上下下百位仁心医者死于连坐,臣……”
“住口!朕要的是法子,而不是你在这于朕含糊其辞!你的脑袋和官位,哼……”
“要解此灾,需人以命推星,归右曜其正位……”
我又哭又笑的听着他踌躇又悲悯的报出与我一致的生辰八字,他痛心的道着,这人要有悲天悯人的绝世节操才可行此法,我于是爱重的收回目光。
“陛下,小女,是唯戊戌所降之人。”
全场寂静了。
我深吸一口气,我要救宣神谙,却是和国家大义无关的,我看着锦绣浮华中虚弱的、被我认定为母亲的人,想的是:终于我程少商不像那两个因为大义而抛弃我一次又一次的人,我微笑着应下要开坛作法的天命,众人退去。
我半敛着眼睑跪坐在被诅咒了命不久矣的、很好很好的人身侧,我要帮她推开星星了,此刻我觉察出自己和萧元漪与凌不疑的一样又不一样的地方,只感到长久以来的忧愁和担心被解除,路转溪桥忽见,极度的优越和……虚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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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被葛叔母强留下来的时候,她也用的是这个借口,至于我为什么应下来,其一是我敬爱皇后,其二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唯戊戌所降之人,那么文帝下查下去,一死一双,所谓“悲天悯人的绝世节操”即是引诱人献命的玉笏。
皇后还未苏醒,也幸好她不会苏醒,否则知道我应了什么差事一定会自己和星星同归于尽,我懒怠的斜靠在她床塌下,看着窗外繁盛的青竹,不知想起了谁。
她应当夸赞我且铭谢我,从未得她喜爱的女儿成为了司天监正史如此神官口中刚正伟岸之人,救了一太医院的人还救了苍生,她在我身后会怎么回忆我?
等我死在那劳什子的仪式里,那双清贵的眼眸会坚定且赞赏的凝望及其高远的繁星夜空,然后辨认玄武七宿和朱雀七宿,最后看着亘古不变的月轮,和阿父阿兄阿姊一起看着星宿回到正位吧。
那时想必星汉灿烂。
现在我是无名的英雄,除了几个高人,没人知道我将要进行一场特殊的仪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进行的,也不知道满嘴天机不可泄露的张正史到底会给我个什么样的结局,以命推星,大概死个透心凉。
我不在意了。
只是张正史常常怕我想不开又自责不已,常常请我到他的占星台小坐,我却没什么想不开的,我是早在八岁就死在乡下庄子里的人,死在萧元漪骂我忤逆贬低我的无数个瞬间……所以为什么要在长秋宫外围种竹子?
我是宫令,人到了将死的时候是会发疯的,我让小宫女们去上林宛监喊人来给青竹挪地方,被劝住了,理由是宣娘娘尚在病中不可大兴土木。
我不怨她了,可是为什么,到我将要死去的时候,想起来的总是她呢?
这天晚上张正史很感伤请我喝茶的时候,劝我回去见见家人,我拿禁足令来搪塞,他于是便知道些什么的不在多言,我猜不出原因,总不会是我这个命格的都孤苦伶仃命,毕竟有三兄。
“少商君,我师出的青山门,昨日连夜把我和徒弟除名了金册……我实在对不起门主,对不起徒儿,我……”
等等,他说什么门?
青山门。
我的三兄学艺的老祖师门。
我感慨着世事难料,人生竟是巧合连篇,又突然想到一种诡谲的可能性,我问张正史,您的徒弟,是否也收了徒弟呢?
“是(哽咽)……他说是近年来收了个徒弟,少商君怎么会知道?”
我问了氏名之后久久静默,原来那个江湖星士没骗我三兄,他真是司天监正史的徒弟,而如果皇宫中人人自危到转危为安的变换、最近和我称兄道妹的张正史,他的徒孙——我的三兄,抱怨了些什么世风日下的事,而这一切都被某人洞悉串联的话……
我立刻起身,拜谢请辞,浑身冷汗的回到无知无觉的宣娘娘处,痛苦卓绝的把脸埋进她能承受我一切苦难的温凉的掌心里,大口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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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漪乘马到来的时候,我感觉我是未卜先知的那个。
萧元漪走过来,满眼赤红的唤我嫋嫋,我无言的颔首,转身请她走进宫闱,衣角似乎被什么轻轻牵住,我不回头。
一心一意的对昏睡的皇后行叩拜礼,而她磕在地上的声音比我还响。
只是责任感过强的觉得自己儿子隔了三代的山门恩怨,再添上自己女儿是宫令,影响了王皇后的疾病?或者试图补救我们破镜重圆的东西,听说她在家中时常生病。
我打量她瘦直单薄的腰身,轻减了不少,比之前矫健挺拔的时候瘦了太多。
“嫋嫋……莫要太过忧思深重,王皇后会好的,你三兄与我说了些辛秘,你切莫……”
我疲倦的应声,她这般关心未免笨拙,而皇后还在床塌上好生躺着。
莫名来了些恶趣味。
“阿母知道吗,皇后生疾的理由?”
萧元漪哑然,回忆了一番说辞以后道:“双曜冲月,天极星黯淡而引势不足,所以至此……你三兄听他师傅说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跟张正史说的大相径庭,看来这师傅是真没什么本事。
“张正史道了些痛处,师门本来要因他迫害无辜且干预天道,降罪祸及他的家人和徒子徒孙……”
我如此说着,萧元漪空洞了一瞬间,又大概漏出了以天下为己任的肃穆而坚定的表情,我没有看她所以不知道,只是她的呼吸紧了,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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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真半假的打算把她赶走到程家说教阿兄,到最后我却对她弄巧成拙了。
出乎意料的,萧元漪要学相术且要学占星术了。
我刚睡醒默默穿衣,就听见门卫婢子说,曲陵侯夫人昨天见了张正史一面以后闭门不出未用晚膳。
我觉得张正史虽然颇为感性,但是城府还是不浅的,总不能叫萧元漪三两句话糊弄了真相去,毕竟黎民百姓和高官厚禄加上身家性命他选择了后者。
婢子又说,萧夫人讨要了注解周易和几本册子后,依靠在昨夜月明星稀的窗前吐了好多口血。
大概她一个武将要摧毁坚持已久的信仰,去大彻大悟周易,和鬼谷子论大法则,要用全身心的精血和头脑去理解自己眼中最可笑的东西,也是难怪,她要以己昭昭使人昭昭,对于她这般对未知领域缺乏信任的人,自己清楚无疑是最能安她心的。
临了了萧元漪这般不信命的人要去学算命了,成了生怕儿子被连带责任所以兢兢业业的母亲,那都是都是和我无关的事,与之前她笑着把堂姊抱进怀里没什么两样。
我寒笑着问,她吐出的血是赤色的吗,婢子战战兢兢的顿了话语。
婢女被这一句乱力鬼神的话吓得够呛,我诽议她两句罢了。
“……宫令不去看看夫人吗?”
我不愿作答,观星相术之博大精深就是她萧元漪再神通广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参悟的,只不过她有事做了以后,我也不必再对着她满是幽怨的眼眸,还有那些话语的乱线缠麻。
我一想到或许我合眼时皇后才能把眼睁开,我既庆幸她一无所知又悲于不能见她最后一面,现在是初夏时节,而仪式定在夏日最热的时候,某个铄石流金的夜晚里,我将把星扶正。
不过我现在合眼只剩想象中萧元漪吐血时凄楚的场景。
真没准让她琢磨出个什么。
我去拜访张正史,进来的时候他正摆弄他的星盘与道阵,我咬牙问他有关萧元漪的事情,他却突然神情肃穆起来,说萧夫人与他师门有缘。
我说你不是没师门了吗,他苦兮兮的又不说话了。
“但是少商君不必忧心,开卷有益,于世人来讲,瞻仰星辰从中获得大道运行之法是有毗益的,只要不牵扯道阵都是好事。”
我于是安心了,我觉察出我与萧元漪的不同来,我于是问,我与你师门有缘吗?
张正史笑的很勉强,说缘分不可以强求。
好吧。
我于是问他,我会怎么死去呢?
少商君,你不会立即死去,曜星将带您重获新生。
是缓个几天再死吗?
少商君……如果您足够强大,也许是几年呢。
我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身子,无语的摇头,但是能见宣娘娘最后一面,无意识好事一桩,我于是浅笑着说,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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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沉香,消溽暑,命定的这日还有三天。
灯火通明的阖宫中,乱舞的月光中,夜华含着星阑流淌在她无风自动的发瀑中,那眉眼愈发深不可测而沉淀,她墨玉般的眼眸深处,潜伏着什么。
我只觉得每时每刻好像灵魂在生长,望她望的久了有些负担不住。
沉香的味道从我身后的厢房中传出来。
此刻像是受了压迫似的喘不上气,可能是我太久不见她了。
“观通辽法典三月,阿母得出来能救推星之人的法子。”
我厌厌的偏头,不知道她得了突破要与我这个“无关”的人抒发什么感慨,那么张正史如何说呢,我问她。
萧元漪受了挑战般的垂目,轻蔑的笑道:“他听了不好。”
这亘古恒星似的人左手还撑在雕龙的石柱上,我却实在没有什么质疑她权威的意思,只是不与她亲近,想立刻转身就走。
萧将军没有瘆人的自觉,极天星的光芒闪烁在她颈侧。
“所谓双曜,本是归于一体,十五千万年前彼此分离,如今要彼此重逢却被月亮相隔,那张维所用大衍生逆流法实是要双曜永隔千秋……他却忘了,另一颗星星是可以动的,牵引星辰之法他不敢想罢了!”
我对这过分榫卯相合的言论冷汗直冒,萧元漪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即使知道了我以命推星的事实,我总以为我们母女之间总能有些许的默契,而她将静默的看着我离开。
至于什么星宿,我总觉得这个法子带着点逆伦的味道。
萧元漪在月色下眉目舒展的落泪:
“嫋嫋懂了啊。”
我勉强道:
“嫋嫋于卜筮之谈实在一窍不通,如此法门即便是真有用,那人也不见得有亲可求,所以阿母——”
“你便是……如此想的吗?”
萧元漪的泪水更汹涌了些。
疯了,我要是不这么想,第一个活剐了我的就是你。
萧元漪大概只知道了第一层,我僵硬了几瞬:
“不与白丁论道,嫋嫋一句可有可无的肯定,阿母何必稀罕呢。”
萧元漪那双肃正凛冽的眼眸此刻饱含着水光:
“唯戊戌所降。”
我瞪大眼睛,她这是要做什么?!
“阿母!!!”
“你不要矢口否认了!我教过你谎话连篇吗?嫋嫋!”
疯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生死与否在你抛弃我两次的时候早就与你无关了,我厌恶她无数次的控制我,又无数次的渴望她控制我,可我自己的心呢?
萧元漪森然又炙热的看着我,青竹荒诞的影子和她融为一体,带着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决绝,她说让我救你。
我浑身打颤,说不清是畏是冷。
“绝、不。”
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牵扯了,我再也不要把心给任何抛弃过我的人作践。
萧元漪默默的阖眸,冰冷绝望的两只长手伸过来,我的脸被捧住了。
“嫋嫋……”
“还以为阿母,一、无、所、知、吗?”
舌头被我自己咬破了,好重的血腥味。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真知晓到了什么更叛道离经的事情,再一想,我向来不与她亲厚,傻子都知道我厌恶她,何况聪明绝俗的她自己呢?
“是,阿母都知道了,但是皇后待我之恩情甚厚,嫋嫋就是以命换命也九死不悔,为人臣子深明大义,舍身家为君,舍性命为主,阿母不是也一向如此吗?”
我说完压抑喘息。
萧元漪难道不该显出欣慰吗?
我被迫着抬头,咬牙切齿的闯进萧元漪斗火般的眼睛里,我肩上有君臣大义就不再惧怕她的威严,只是把手攥的死紧。
萧元漪正待说些什么,婢女手里的宫灯落在地上,小女娘错愕又惊恐的表情太可笑了。
我说,阿母在帮我吹进了眼睛的沙子。
婢女看着我们母女二人满面的泪痕,尽可能理解我的话,小心翼翼的问我要不要接盆热水来,我准了。
萧元漪这会儿才和我渴望默契,她低声问我开坛作法的时间,既然我能感受到的话,说明她也感受到了我刚刚希望她能把话吞回去的强烈诉求,她没有管,可是我却不能不回复她。
“金秋之时。”
萧元漪转身就走,其实张正史一开始定的是最好施法的金秋,只不过文帝着急我也急,提前到了三日后。
第二日就接到萧元漪归家的消息,我知道她信了,有时候她也挺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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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进行完毕了,我晕头转向的把身上的乱七八糟的法器摘下来,张正史像是老了十岁,哭着告诉我,少商君啊,你真是吉人天相,还有三载。
我拍拍他的肩膀,问他星宿为什么那么重,我都快吐血了。
他说,皇后已经醒了。
我扑进皇后怀里的时候,她泪目婆娑的摸我的头,问我为什么瘦了这么多,我说您好好的我就会健健康康圆圆满满的。
她刚听说我阿母也来探望她过,开始老生常谈的劝我回家去,我哭着说,您刚醒就要赶我走吗,她温柔的眉眼憔悴,只是希望我好好的。
我用三天前刚见过搪塞过去了,一心一意的只想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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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漪重病,将死。
我半月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突然有一种温情脉脉的伤感,那时候正是深夜,群星好像从枯黄的苍天中起飞,如果她泄露了什么天机而至于死,我能不能做出什么更磊落的事情?
不活劳什子三年了,和她一起死吧。
那种我赚了双份的舒爽,把长久以来不平的心绪都冲散了。
可是萧元漪又没什么错处,我罄竹难书的罪恶和无人能知的功绩都太深重,至于我模糊不清是非对错的边界,但是我实在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走进程家,莫名有种崇高的使命感和不和谐,未免太没人气了吧,给她准备丧葬事去了?
我还真不是个孝敬的崽子。
走进她空荡如斯的房门里,我才知道最纯洁正直的人也是行事不择手段的。
香橙花、安神香、檀木、梅香,我呼吸不畅的看着萧元漪只着了一身轻衫立在桌前喝着什么,冷冰冰的不言不语,怒气和燥热逼的我欲呕血。
现在从她身边逃回宫里就是做实了欺君之罪,而她欺我之罪却不会落得任何惩罚。
我若是此时手上有把刀,定要塞进她手里再捅进我自己的心窝里。
萧元漪比我更恼火,同款被欺骗的怒着,朝我瞪过来。
我突然注意到她桌子上摆着的、也是她在喝的东西有点熟悉,这玩意不是亿情阁(专做闺中生意)的最贵的那瓶玉液琼浆吗?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后宫腌臢事太多了,未免有些事情要有嫔妃拜托我去办,也算是个熟地方了,而这冷色调的玉壶摆在高阁太久,我见过太多次。
萧元漪周身却没什么酒气,见我盯着桌上的东西看,滞涩又红透了耳廓的闷在原地低着头。
“阿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
萧元漪并不打算用什么作法必须、天命至此、父母责任来为自己开脱,她只是很普通的像喊孤城危机不可耽搁一样的,对我说,嫋嫋,还来得及。
星星太重了啊,阿母,你怎么牵的回来?
那壶酒大概把她喝醉了,她踉踉跄跄的往床榻上靠去,我站在原地不动。
这是比拼理性和本能的时候,而我向来理性胜过本能,我凑过去蹲在她身边对她说,嫋嫋什么都不会做的。
萧元漪嗤笑了一声。
寒星般的眸子此刻软的一塌糊涂,黏腻又温热的看我。
我喉头发紧,却不可以让她琢磨出端倪,于是冷静的和她对望,她觉之无趣的闭上眼睛,似乎打算就此睡去。
她不爱我。
萧元漪会把自己作践成这幅德行,诱着我要了她,就说明她半点不爱我。
眸子湿热片刻。
我凑过去吻她,却被她挡住,那清贵又缠绵的哑声说,既然心疼阿母,就不要做多余的事。
恨恨那可论,我起身要走,萧元漪轻轻攥住我的衣角,我感觉我脖子上的锁链被她抓住了,和以前不一样,一点也脱不开身。
以她的性子,在做了这种自轻自贱自损人格的事之后会自杀,所以说她重病将死也不算很欺君罔上。
我拿住她遮眸的腕子,拉开,不服劲的吻了上去,萧元漪睁着眼睛看我,深邃的眼中漆黑一团,伤痛的敛着神情。
吻的深了,萧元漪就莫名其妙显出委屈来,或许是她那种冷肃的脸泛起霞来太有欺骗性,又满蕴着泪水。
伺候完她以后,我在她孕育过我的小腹上用手指写字,懒怠的坐着,侧头靠在她膝盖上,打颤的肌肤上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商」字,萧元漪用恨不得吃了我的眼光看着我。
萧元漪达到了目的便凉了半截似的背过身去,我全了她最后的颜面,走出程家的大门以后像春秋大梦一场,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走到暗处以后却不知怎么的,痛的恨不得灵魂要裂开,被星辰重十倍的负压下,我呕血。
啊啊,萧元漪……
萧元漪是神明,是星宿。
如果你和一位女子共赴巫山之后心中腾起的只有敬意,那你大概很珍惜她,偶然在话本里看到过,我不认同,明明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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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商君……你真不去寻一寻萧娘子吗?”
我凑在张正史占星的天文镜上,费劲的看着荧惑星,支支吾吾的应着。
萧夫人从曲陵侯府失踪已经一个月了,至于为什么张维总要劝我去找她,无非是他的师门观测到了什么风云变幻,萧元漪之后的引势归星道阵起了效果,只说要张维把这位“神秘高人“请来奉为外姓太上长老。
一想到萧元漪被一群老头跪着叫祖宗我就要笑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去,必死或已死之人,我不该去扰她的清闲。
午夜梦回,我总见她清瘦高寒的身影在月光下茕茕孑立,一抬手就把星辰摘下,拿在手里却不递给我,纠结又难过的凝着眉,似乎不舍。
我才不要。
张维欲言又止的看我,我才知道我又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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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亿情阁检举给官府以后后宫中人解决了心中一大顾虑,现到今恭维奉承我的人不少,其实只是我恶劣的报复罢了。
照理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亿情阁的阁主应该恨不得咬死我,只是面前这个一身商贾气息的蓝衫女子实在平和,笑笑的看着我,请我喝了一杯茶。
我不阴不阳的道,这可不兴喝吧,陈阁主。
于是陈澈叹息着让侍从从高阁上取了某个同款的玉壶来,给我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声说,这程宫令可放心了吧?
这玉壶装的是水,我一早就知道。
我看了她两眼,拿了抿了一口。
陈澈说,她是从祖上接下来的亿情阁,自身本不愿女子为世所屈,如今被官府查封了,了却她一桩心事。
我说,为什么?
萧将军是位人物,那玉壶是我送给她的,不过空手白狼吊人胃口的东西罢了,当时她一个人来阁子里,谪仙样的人物来我这种地方,我总不可能让她被逼着侮了神识,还要带着秽物走。
我偏头,原来她气的那么狠是因为被哄骗了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
程宫令动作太快了,亿情阁被查以后,萧将军来寻我致歉,我看她神思不属,跟了她一段。
我问,她在哪里?
陈澈愣了,知道我只想要萧元漪的下落以后,索性不再诉说往事,干净利落的告诉了我地址,我朝她一拜,转身就走。
我最后说,陈阁主,你说错话了。
她不是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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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的正午时分,热浪袭来蒙蔽我的双眼,我带着流淌于脊背的汗水,走进某个白衣相士的道馆。
萧元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她坐在桌前持笔写写画画,手上占卦的阵盘刻着稀奇古怪的字符,一瞬间翻江倒海的情绪在她眸中斗转星移,最后归于平静。
空无一人的道馆闷热极了。
“阿母。”
萧元漪收敛了光芒蕴藏山海的静坐着,她不愿应答,浑不觉人间火热,清清冷冷的看着我,我抬眸。
她单手支颌,深沉的眼神中流露出喜爱又讨厌的神色,这让我回忆起她的热泪和让人难受的容颜。
有些无地自容,于是我装作自己只是来看一眼的,唤了她一声,便打算离开这个她开辟的栖身之处,我觉得自己可笑起来,我总是揣摩不了高深莫测人的心意,又只对她缺乏勇气和底气。
“嫋嫋。”
那清淡的嗓音流淌着,她慢声说,走了就不要再来。
我分不清是挽留还是逐客,或者两者都有。
我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东西迫着我向萧元漪低头,迫着我向萧元漪哭求着她能多爱我几分;我迎着滚烫的烈阳迈步出去。
我不该在意的,我不能在意的,我不想在意的萧元漪有关的一切,我默默片刻以后,只觉得自己不在意了。
走在能烧起山火的阳光下,我漫无目的的想着一些琐事,街道空无一人,空无商铺,这个小镇本就人不多,一起高热更无人外出了。
萧元漪高挺纤细的身影烦的我乱心。
我真想要变成一只大天狗,把太阳吃了,把月亮吃了,把星星吃了,把一切的一切都吃了。
走到街道的尽头,额间微汗的萧元漪喘着气第三次抓住我的衣角,力道依旧很轻,我恨恨的,腾过身把她拉倒进了怀里。
萧元漪也恨恨的抱紧我,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唯有泪水掺和着发丝,热浪闷的我喘不过气。
这个夏天太难熬,不论夜晚还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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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结束了!
这次发挥不错(自我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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